看完了莫迪亚诺这一本的最后一篇小说《废墟的花》,依旧是巴黎旧事,在记忆和档案里抓鬼。但是这篇是我读过他写得最私人化的一篇,我也理解了为什么美国编辑把《狗样的春天》,《缓刑》和这篇订做一本了,因为若隐若现地涉及了一些共同的主题:消失的父亲,送父亲出集中营的混混,早逝的弟弟,找不到的车库……《废墟》这一篇里更明确地指明了写作意图,写一个人在夜雨里融入黑暗消失在雨雾中,人确实可以消失,就像父亲一样,但是消失得让人诧异,以至于想要搜寻他们存在过的证据。城市,人和时间都已经变了,叙述者认为去回忆这些事情,去抓这些消失的鬼影,也是从虚无里拯救存在的证据。
这几本小说我觉得可以算“法国伤痕文学”,写的是知识分子对失去的一代的追溯,我所指的伤痕,在于二战期间叙述和记忆的裂缝。莫迪亚诺写父亲和自己,似乎许多事情,包括在梦里,都会被时间问责,逃脱这种问责(消失)与追寻消失的求索,构成了莫迪亚诺这一篇篇内容结构都相似的文章。
但是《废墟》这篇让我蛮失望的,以一个1933年的疑案开篇,回忆得越来越放飞,最后已经和案件全然无关了。我虽然读得起劲,但还是一直惦记着这桩疑案到结尾,悻悻然,好似吃了顿没有主菜的法餐。读来确实是很好读,但是看完最后一本《半夜撞车》之后,还是离开巴黎一段时间吧。
至于翻译,我的法语只是“八九年前学了一个月”水平,没法读原文。《多拉·布吕代》,《狗样的春天》,《缓刑》和《废墟的花》读的都是英译本,很流畅好读。《暗店街》读的是薛立华那个著名的(被王小波在《万寿寺》里引用的)译者多加了一句“我的过去,一片朦胧”的版本。《夜半撞车》我在网上看中文译本,语句支离破碎,读起来很牙碜。甚至怀疑了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阅读出了问题,仔细挑了两句豆瓣上的人摘抄出来的“名句”咂么了一下,似乎确实是不够通顺